5万平方米的中坝古盐场遗址淹没在江水下百余米处。特约摄影 谢智强
中坝遗址出土数量庞大的圜底罐遗存。忠县盐务分局供图
西周时期的尖底杯为先民们制盐所用 。忠县盐务分局供图
公式
中坝遗址是目前世界已知的最早制盐场。尽管隔着百余米深的江面,已经不能亲眼目睹这个“古代盐都”的“真容”,但是遗址中蕴藏的远古先民繁衍、活动的诸多秘密却耐人寻味。3月14日,本报记者前往此地,以期探寻隐藏在这部无字“史书”中的种种谜团。
何以断定5000年前产盐?
“即使放眼全世界,也难找一个古遗址能连续不断反映5000年古代文明的发展史,而中坝正是这样一个通史式的遗址。”说完这句话,忠县文物管理所原所长曾先龙伫立在岸边,久久地凝望着淹没遗址的江水。
1987年四川省进行文物普查,就在那一年,中坝遗址被确立下来。1997年随着三峡库区遗址抢救性发掘工作的开展,揭开面纱的中坝遗址引起了考古界更多关注: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遗址?远古时期,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
曾参与上世纪90年代中坝遗址考古发掘的曾先龙回忆,当时,水下这个面积5万平方米的遗址出土了房址、灰坑、龙窑、卤水槽,还有陶、石、骨、铜、瓷器等,这些器物加起来超过了20万件。考古学者们在现场还发现了一种口径多在10厘米、高约20厘米的花边束颈圜底罐,数量之多占到了出土陶器总量的95.98%以上。与圜底罐数量同样惊人的是一种叫做尖底杯的陶器,陶片量甚至比土还要多。
考古学者迷惑了:古人生产和使用如此大量的圜底罐和尖底杯陶器,究竟有什么意图?为什么数量会如此众多?
经过细致、严谨的复原工作,考古工作人员终于为这些破碎的陶片找到了答案。
“通过将10多个检测标本送交专业部门进行成分分析后得知,它们的确和盐业生产有关。”曾先龙说,圜底罐和尖底杯在数千年前是煮盐的工具,古人们把卤水盛在这些器物中煮,水分蒸发掉以后,洁白的盐晶就露出来,然后古人们把这些陶器打碎,把盐取出来。
此外,在古籍《华阳国志·巴志》中有记载:“临江县枳东四百里,接朐忍。有盐官,在监、涂二溪,一郡所仰。”“‘一郡所仰’说明忠县的盐业经济曾经一度很发达。”曾先龙说。
为何会有6种神秘地层?
“遗址的文化堆积层厚达12.5米,有68层之多。”对于当时的考古情景,曾先龙至今历历在目。
让人迷惑的是,中坝遗址里出现了一种从来没人见过的特殊土层,这种土层由红色粉砂构成,厚度在15至30厘米之间,土层里面只有纯净的泥砂,没有任何文物遗迹。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种自然沉积层总是不断出现,并且厚薄不均,将不同年代文化层间隔开来。从上到下,分别在清代、宋代中期,战国早期、西周时期、夏代、新石器时代,统计下来共有6层。
中坝遗址的这些神秘地层一经报道,引起了南京大学区域环境演变研究所所长、环境考古专家朱诚的关注。
在初探中坝之时,遗址还没有被三峡蓄水淹没,地理位置邻近长江。正是因其地处长江之滨,让朱诚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些自然沉积层是否与经常发生的洪水有关呢?自然沉积层是否是经历洪荒后在地层中留下的遗迹呢?
朱诚的猜测很快在当地农民那里得到了证实。农民们指着遗址上部一块近1米厚的耕地地层说,那是1981年洪水留下来的红色粉砂层,这些红色粉砂是洪水留下的真实证据。
在得到确切的证明后,朱诚眼前一亮:“既然这层是洪水层,那与它外观相似的6个自然沉积层会不会也是洪水的‘杰作’呢?”
通过采集1981年现代洪水沉积物的棕红色粉砂,然后再把中坝遗址中6个特殊地层的样品一起送到实验室。沉积物粒度的实验结果表明,6个自然沉积层是和现代洪水结构、成分完全一样的古洪水层。“这表明在5000年历史中,这里经历了6次底层结构的大洪水。”朱诚说。
“气候、温度、地理环境等方面的自然条件,对中坝盐业生产的影响并不明显,而洪水影响却很突出。”朱诚说,通过对6个古洪水层的深入研究,科学家们终于揭开了中坝遗址的谜底——每当这里遭遇大洪水,遗址被淹没后,盐业生产就会停止,形成无人类活动遗迹的洪水沉积;而当洪水消退后,先民们又会回来继续进行生产,形成新的富含遗迹的文化层。
这就是古洪水层和文化层间隔分布的原因,洪水给生活在中坝的先民们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同时它也为我们保存了中坝遗址的灿烂文明,让历史在这个小岛上绵延了5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