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正在将脱水后的泥浆刮下落入楼下的货车。
整改后的胡庭贵的采石场,一台两层楼高的机器将通过管道输送而来的泥浆挤出水分,进行干湿分离。脱水后的泥浆被卡车运走填埋,挤出的泥浆水,则排入一个近400立方米的大池子中进行沉淀,用于水洗砂的生产。
泥浆水不再直排龙泉河,龙泉河的河水也在慢慢恢复清澈。见习记者 谢智强 摄
“陈老三他们3个被拘留了!”正月十六(3月6日),这个消息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了万州区长滩镇。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绝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陈老三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陈崇贵(即陈老三)、胡庭贵、马兴权,是长滩鼎鼎有名的矿老板,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被拘留,是因为违法经营水洗砂造成环境污染,法院下发禁止令后仍拒不整改。
故事,要从今年1月初说起。
“你们不就是想多罚点款嘛。还拘留?我去就是了”
1月7日,当万州区环保局环保执法支队队长熊勇带着队员,出现在位于龙泉河上游、长滩镇白岩村三组陈老三他们各自的采石场时,3人压根就没有当一回事。
眼前的景象,熊勇用了一个词形容:触目惊心。河道里,全是米黄色的淤泥,淤泥最厚的地方超过半米,已经堵塞了河道,原来清澈的河水浑浊不堪,严重影响到了周边村民的人畜饮水、灌溉用水。
淤泥来自何方?顺藤摸瓜,执法人员找到了源头。
原来,万利(万州至利川)高速公路4、5、7标段开工后,受利益驱使,江红的竹青采矿场、马兴权的福展矿业有限公司、陈崇贵的陈老三矿业有限公司和胡庭贵的雨玢建材有限公司4家采石场,未经环保部门允许,私自扩大生产范围,从2014年7月开始生产工程所需的水洗砂。生产过程中,产生了大量泥浆水,未经任何处理就直接排入了龙泉河,导致河水含沙量剧增。
然而,面对执法人员下达的“罚款5万元并立即停止生产”的环境违法行政处罚通知书,陈崇贵等人却是一脸的不屑:“就是罚款个嘛,我交得起。”
1月16日,熊勇带领执法人员第二次来到长滩镇,发现除竹青采矿场已按要求停产整改外,其余3家采石场仍在生产水洗砂,且没有采取任何环保措施。
熊勇约谈了3名经营者,并告知他们:依据新环保法,再不停止环境违法行为,将会被行政拘留。
对执法人员的警告,陈崇贵3人置若罔闻。其中一人还放下狠话:“新环保法?我晓得,你们不就是想多罚点款嘛。还拘留?我去就是了。”
1月20日,万州区环保局、法院和公安机关的联合执法队再次来到长滩镇,看到3家采石场仍在“顶风作案”。
1月28日,万州区环保局将此案移交公安机关。今年1月1日开始施行的新《环保法》第63条规定,违反法律规定,未取得排污许可证排放污染物,被责令停止排污又拒不执行的,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将依据情节轻重被处以5-15日的行政拘留。于是,在立案调查后,公安机关于2月27日对陈崇贵、胡庭贵、马兴权3人下达了行政拘留通知书。
“硬是要来真的?”3人慌了,开始四处找人说情。
但法律岂能儿戏?考虑到当时还是正月,公安机关将拘留时间延迟到大年后的3月6日至3月10日执行。
“拘留所里的5天,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正月十六一大早,坐着马兴权价值百万的路虎车,3人一起到了万州区拘留所。
但最终留在拘留所里的,却只有陈崇贵和胡庭贵两人。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由于“这辈子没坐过牢,紧张得不得了”(胡庭贵语),3人在体检测血压时出了问题。特别是马兴权,两次测量时收缩压都飙升到195mmHg,已属于重度高血压。胡庭贵和陈崇贵第一次的收缩压也升至175mmHg,但在心情平复后,两人的收缩压恢复到135mmHg左右。考虑到马兴权的身体状况,出于人道主义,公安机关决定对他的拘留予以缓期执行。
对剩下的两人来说,随后的5天,日子真的有些难熬。
“本来以为3个人在里面还可以聊聊天,这样时间过得快些,没想到就剩我们两个脸对脸了。”事后,在接受采访时,胡庭贵对记者坦言,“拘留所里的5天,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难熬,一方面源自拘留所里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在这里被拘留的,不是偷盗就是吸粉或者嫖娼,“像我们这样因破坏环境而进来的,也算是万州‘第一例’了。”胡庭贵苦笑着说。
难熬,另一方面源自来“探监”的亲戚朋友。“每个人都说我们不值得,钱多钱少不重要,何苦这辈子还要来坐次牢?”
拘留所里的两人,扳着指头度日如年,也在反思。
“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进来,想想值不值当,想想那么多次改正的机会,如果把握住一次,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两人越想越懊恼,越想越悔恨。胡庭贵一直记得,3月6日妻子送自己去拘留时说的话:“也是个教训,坐这5天牢,是为了以后不坐50天、500天牢。”
“钱哪里赚得完,守法经营才最重要”
3月11日,拘留期满。
上午9点,走出拘留所的胡庭贵第一眼看到前来接他的老婆时,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在牢里穿过和用过的东西怎么处理?拿到江边一把火全烧了。“不能带晦气进门。”
烧掉了“晦气”,也烧出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出来的第二天,3人开始相约着四处考察,准备引进泥浆水处理设备。在打听到巫溪有合适的设备后,他们还专门邀请区环保局的专家一起去察看。
3月31日,3人分别投资40多万元购买的泥浆水处理设备安装完毕,通过了区环保局的验收,开始进行试生产。
环保设备一运行,3人这才发现自己有多傻——“以前违法排污,不仅停产了一个多月,损失几百万,还被拘留了5天。其实钱哪里赚得完,守法经营才是最重要的。”胡庭贵介绍,现在的设备不仅解决了泥浆水污染环境的问题,还解决了水洗砂需要大量用水的问题,“现在的用水量不到以前的1/3,我一天光电费和水费都能节省两三百块钱。”
从“坐牢”吸取教训的不仅仅是胡庭贵等人。
“以前我们去执法,总有人不理解或冷嘲热讽,觉得交点罚款就行了,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次的库区首例环境违法行政拘留案为企业主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有钱也不能任性。”熊勇介绍,如今,在整个三峡萧山库区,只要收到环保局下达的环境违法行政处罚决定书或万州区人民法院环境资源审判庭下达的环保禁止令,经营者大多会立即停止违法排污行为。不少企业主还开始主动联系环保局咨询环保问题,并添置环保设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