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雯 （萧山）
《不能说的夏天》
“只有诚实地面对自己,存在才有意义。”
《不能说的夏天》中,李教授对自己的学生白白说出这句暗含引诱的话语时,其实也是他自己的人生体验和内心独白。让人伤感的是,这句话在影片后半部,两人在法庭上对峙时,也被白白深情地说了出来,百般滋味,令李教授无言以对。他看似成功幸福的一生在这句带有爱恨交织的话语面前,溃不成军。
诚实地面对自己,是爱,是欲望,是权力,还是生命的不满足感?这些,或许都有,可是诚实之后又怎么样?影片中的诸多角色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扮演李教授的戴立忍是台湾著名男星,其实他最擅长的是亦正亦邪的人物,在片中他饰演一个上课风趣幽默,为人爱戴的教师,并利用职务之便屡次性侵女学生。但是影片将他表现得一点不猥亵,他谈论音乐、人生,深情款款,肢体接触的起承转合都自然不过,以为一切都发乎与情,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学生,真以为他爱上了自己。就是观众,大概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一种幻觉,是导演刻意营造的幻觉,导演让每一个女学生、观众、甚至李教授本身,都在这样的氛围中相信,爱在瞬间是存在的,其实,这是不是爱,在那一刻,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李教授的妻子也心力交瘁地问过他——你当时在想什么?
那时,师生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李教授头枕着妻子的双腿,疲倦不堪,他背叛了妻子,但是在他看来,这样的背叛不需要被原谅,他说,什么都没想。其实是想不起来了。
短短几个字,如叶悬于枝头,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中年男人在道德危机、职业危机、公众危机面前如何自保?他真的是不愿多想,就这么悬着吧,随缘,随便吧。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不说点什么,又怎么能跨得过去。
这是发生在台湾的真实事件改编的,可是艺术并不囿于事件本身,这里面有没有爱,有多少成分的爱,什么是爱,什么条件下才促使爱的产生,这些,都是导演提出的问题。
人生有太多的不满足,你看见的功成名就,美满幸福,都不能掩饰生活的软弱,这种软弱隐藏在众生对生活的失意之中,我们总觉得可以获得更好的人生,更充分的体验,于是,李教授,选择了帮助他的女学生,他满足于建立一个个亲密的关系,以此来实现自己人生的附加值,这种附加值,就是爱,他要很多很多的爱。
台湾真是美。
一席麦浪滚滚,几番波涛翻滚的海滩,爱上他的女学生不能自拔,她走向海浪深处,她要沉醉、迷失,要更大的风波来帮助自己看清一切。
扮演方律师的徐若瑄是一个为了事业而一再忽略家庭,忽略儿子的律师,即便是她的婚姻走到尽头,也不做任何挽留的律师,在她看来,人生就是这样了,是被自然力推动着朝前走的,我就接受吧。
她为了利益,接下了白白的案件,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要告倒这个以职务之便性侵女学生的教师(这一切都尚在假象之中),她深夜驱车,前往白白所在的学校。
就是这样一个针芒相对的女律师,处处冒犯别人,只为达到目的的女律师,却有许多人生体验,值得回味,比如,她说:“我们都在逃避,区别只在于自己知不知道而已。”“改变真的不容易,真相总令人痛苦。”
作为李教授的妻子,林律师的扮演者贾静雯,其演出也可圈可点,她在片中替丈夫辩护,与徐若瑄在法庭上唇枪舌剑,显示出了一个律师的专业素养、落落大方和一个被背叛妻子的隐忍,可谓理智与情感交相辉映。
印象尤佳的是,贾静雯第一次去看望影片中的白白,想帮助这位“问题女孩”走出来,她坐在床侧,非常知性、得体、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到她,女人,要让别人尊重你,就应该具备风雨见识过的历练和老辣。贾静雯,是诚实的。
诚实,也是导演的意图。妄念、隐忍、温情、不明就里的爱、人生得失的不平衡……这部影片传递的元素,早就超越了现在正饱受诟病的“校园潜规则”的话题。如果仅仅是就事论事,反映这一社会伦理事件的是非曲直,或许太过单一,人生如此复杂、饱满,又旁逸斜出。
即便是如徐若瑄这样,一直和生活较劲的女律师,在最后一刻,她还是被人性的温情唤醒了。快近结尾时,去看望儿子的比赛——儿子在一隅伤心地说,比赛都结束了,你才出门。徐若瑄一时泪奔,她哭着跟孩子道歉,妈妈做得不对,母爱都是相似的,我一时泪如泉涌,职业女性为了自我的成长,不得不牺牲陪伴孩子的时间,牺牲母子相伴的欢愉。母爱降临的一刻,我们为所有的付出和失去而哭泣。
片中的故事发生在夏天,就像那个缠绵于咸湿的亚热带海洋性气候的宝岛,恩怨终会过去,只是,它的故事躯壳走了,而游魂还在寻找下一个目标,或许是你,或许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