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 (浙江)
荣荣,女,作家。出版诗集,随笔集,童话集多部。诗集《看见》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现居宁波。
有这样一个古老的村庄,那里的人每天都要吵架,不吵架好像很难受。实在想不出什么架好吵了,就把祖宗八代的事翻出来,重新争吵。他们早已忘了人与人之间要友好相处,要彼此相爱这样的事,每一个村民之间就只剩仇恨。
他们在吵些什么呢?让我们从中举个例子吧,就说那次村民张三跟李四吵的那一架,你就会知道了。那可是为历史问题吵的,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张三爷爷的爷爷曾跟李四爷爷的爷爷为谁该让谁先过一根独木桥,而大吵过一架,那次架吵得真没话说,据说双方站在桥的两头,肩上各挑了一担大粪和烂泥,互相恶骂,在对峙了三天三夜之后,他们都昏倒了,接着,就由张三的爸爸和李四的爸爸接过担子,继续据理对骂。不巧的是来了一场山洪,把那桥给冲了,否则他们没完没了地吵下去,说不定今天的张三和李四,还站在那个桥头呢。
不过,在桥头吵与在田埂上吵,也没多大区别,反正他们总是要吵的。这不,也不知是谁先提的头,架就吵开了。他们吵得轰轰烈烈,还动了几次拳脚,对此,村里的人认为,作为子孙,张三和李四应该还祖上一个说法,他们吵得没错。所以,张三和李四在吵架的时候,他们不时地也插进来吵,后来,这次吵架发展成一次全村人的大吵。
在谁对谁错仍没有分辨出来的时候,张三又翻出了吵架的新内容,扯的是他爷爷的爷爷的奶奶有一次在田头与李四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为了用水的事,互相骂了一架。于是,吵架继续升级。
他们就是这样成天吵,地头的活也不干了。他们也有自己的理论,大是大非得分清啊,这可比吃饭睡觉重要得多了。人活着为什么呢,有句歇后语不是这样说吗,叫“不蒸馒头蒸(争)口气”。
于是,孩子也受到了影响,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怎么与人据理力争,怎么吵架。他们还学会了恶作剧,比如在墙边晒太阳,看到有人路过,就会冷不防伸出一条腿来,跌对方一个嘴啃泥,伸腿的人呢,就在一边哈哈大笑。接下来当然会有一场恶吵。但是孩子的父母看了还直夸自己的孩子,说自己的孩子聪明,会开发吵架资源。
因为人人都没功夫劳动,这个村庄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有一天,吵架村所在的国家与邻国打仗,征兵的人听说吵架村的人特会与人争斗,便特意到这个村里来征兵。一听说去与邻国打仗,村里的人都激动了:这不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吵架么,那有多棒啊,我们的架可以吵到国际上去了,说不定可以扛个“国际吵架大奖”呢。这个架,吵起来一定很有趣。于是便踊跃报名去参军。
但是,那些人很快就被退回来了,因为带兵的人发现,这些人除了一张嘴皮子,别的什么用场也派不上。也许平时吃不饱饭吧,他们身体都很弱,连兵器也扛不动,野营拉练自然也不行,更不用说打仗了。只是,与别的兵丁吵起架来倒精神十足,搞得军心像一团散沙。
后来,这个村穷得终于什么吃的也没有了,没饭吃的村民们也没力气吵架了,他们只好集体逃荒,流落在他乡了。为了养活自己,他们在别的地方只能找一点简单的工作,以便能有一口饭吃。但是,喜欢吵架的习惯却改不了,他们还是走到哪里吵到哪里。
今天,如果你碰到一个特别爱吵架的人,相信我的判断吧,他一定是从吵架村里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