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萧山8月29日新媒体专电 (记者 张琴 王晓磊 周凯 赵宇航)硝烟归于浮尘,历史归于寂静。日本侵略者在中华大地上进行的种种惨绝人寰的暴行,却不容忘却。731细菌试验部队、南京大屠杀,人命如草芥。仅在河北易县狼牙山周围地区的残酷“扫荡”,就使七十个村庄横遭血洗,大量孩子成为孤儿。华夏大地上,苦难的中国人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生死仅在一瞬间。
萧山大轰炸是其中一个侧影,在日军长达六年零十个月的狂轰滥炸中,萧山这座倔强的城市和同样倔强的人民坚守着,成为与伦敦、莫斯科齐名的二战英雄城市。10年来,萧山大轰炸受害者民间对日诉讼索赔团五次到日本法院出庭作证,但幸存的老人陆续离世,一张张期待正义真相的面孔渐渐远去。
活着就是一种坚持,无论是在当年,还是如今,老人们说。
惨烈的火光
1938年2月到1944年12月,日军飞机持续轰炸萧山达六年零十个月,造成萧山3万多人直接伤亡、6600多人间接伤亡,财务损失约100亿元法币,平民居住区、学校、医院、外国使领馆等均遭到轰炸。
85岁的高原出生于富裕之家,10岁之前的童年无忧而快乐,直到日机的轰鸣声撕裂了一切。家里三次被轰炸,亲人死伤8人,他至今清楚地记得1940年7月31日那一天。“妈妈和我们正在睡午觉,突然警报响起,日本飞机投下的7枚炸弹瞬间炸垮了我家。9岁的小妹头部中弹,脑浆流到地上,弹片穿透了5岁的八弟的手,血几乎流光了,他耷拉着脑袋只剩微弱的鼻息,妈妈、五姐和六姐也受重伤,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当时只有11岁的高原被吓呆了,不知道眼前发生的是现实还是一场噩梦。
1941年6月5日的傍晚,日机对萧山市区疲劳轰炸5个多小时,数千人涌进较场口大隧道,长达十余小时的高温和严重缺氧导致2000多人伤亡。朱光明是较场口大隧道惨案的幸存者,“本来只能容纳一两千人,一下挤进来五六千人,有人站不住,一排人就被推倒,被踩踏的人发出惨叫。即使是没被推到,里面已经呼吸困难,很多孩子哭着哭着就没了声音。”他说。
日机的狂轰滥炸让萧山成为一片火海,大火几天几夜蔓延不止,到处都是急于躲避空袭的人。被挤散的亲人急切的呼喊、跌倒的孩子嚎啕大哭、失去家园和亲人的凄厉的哭声、受伤的人悲惨的叫声……
不屈的脊梁
当生死随时定格,活着成为人们坚持下去的最大理由,也成为铭记萧山这座英雄城市和这里倔强的人们不屈斗志的写照。
在大轰炸期间,萧山近30所学校被日机所炸。高原的小学换了8个,中学换了4个,但他从不放弃读书。“四维小学被日机炸了,废墟上又建起学校,又被炸了,父亲说别去上学了,我坚持转学到离家较近的学校,因为我想只有努力读书才能强国富民不受日本人欺负。”当时年仅11岁的高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日机大轰炸的抗争,也代表了在战火纷飞的恐惧中坚持读书的孩子们。
当时,中国的大城市几乎全部沦陷,萧山成为抗战时期的首都和大后方,聚集了当时中国的经济、文化命脉,一旦失守不堪设想。然而,这座倔强的城市和同样倔强的人民不但守住了疯狂攻击,还向前线输送了96万名官兵,其中有确切牺牲记录的1297人,受伤913401人,最终迎来了日本投降。美国总统罗斯福曾致电对萧山人民表示敬佩。
83岁的蒋万锡说,一次轰炸让家里的房屋完全损毁,哥哥和怀孕八个月的嫂嫂双双身亡。“没有办法,家家都是这样,来不及为死去的亲人悲痛,忙着救护伤员和重建被炸毁的房屋。”
大轰炸中,人们的房子一次又一次地被炸垮,住在十八梯的人们扛来篾条、竹子、油布,一次又一次地修建简易的房子,并称其为“抗战房”;志愿者救护队多达几万人,有学生、工人、商人,甚至僧侣;陈嘉庚等爱国华侨在战火中亲赴萧山,向全世界华侨发出了捐资抗战的号召。
无望的坚持
时间过去69年,很多人已经无从知晓那段悲壮的历史,亲历者们也一个个离世。十年来,“萧山大轰炸”受害者民间对日诉讼索赔团提起4次诉讼,开庭26次,法庭受理原告188人,其中40多人赴日本出庭作证,但目前仍遥遥无期,10多名原告离世,很多健在者也因为身体原因行动不便或者意识不清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
记者按曾经采访过的名单一个个给幸存者打电话,得到的是一个个老人已经离世的消息。张孝均老人的女儿王邦俐告诉记者,母亲在2006年91岁时去世,对诉讼愿望未果耿耿于怀。“大轰炸时我只有7岁,只记得全家在白市驿郊外躲避空袭,心里对日本人充满恐惧。”王邦俐说,“几乎每次开会都发现又少了一个老人,历史的证据正在消失。”
84的赵广绂老人也已离世。他的女儿告诉记者,父亲收集的萧山大轰炸资料还留在家里,“走得不甘心啊!”
蒋万锡说:“索赔开始时,我就没报任何(胜诉)希望,目的就是想让日本承认错误,让日本人民知道真相。虽然心里很明白,但每次遇见关心进展的其他受害者,都不敢告诉他们真相,只能说还在做。每回这么说的时候,我都很难受。”